经典小说【虫儿飞】中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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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上的石子路，至今还没有修好；省城通往县上的公路，却提前通车了。小妞子虫虫她爹，再不用挑个担子，天不亮就赶着去县城卖杏儿；现如今，只要将甜杏担到比县城近很多的公路边，来往的汽车司机们看见，就会停下他们嗡嗡作响的大汽车，过来讨价还价买杏吃 小妞子虫虫她爹卖甜杏头一天傍晚回来说：哎呀，那公路平整的呀，比咱家的炕还要光溜；那公路宽敞的，比咱们村上的晒麦场还要豁亮啊。
       小妞子虫虫从此知道，翻过村前的塬疙瘩坡，有一条比她们家土炕还要光溜的路；有一条比她们村子晒麦场还要豁亮的路。那条路，叫‘国道’。——她们家的甜杏，就是在那里卖出去的；村子里别人家的果子，也是担到那里去卖。 那是一条多么神奇的路呀，小妞子虫虫时常都在惦记着，她很想去看看公路呢；那条光溜豁亮的公路，真的很长很长，走不到尽头吗？它通向省城？通向县城？ 但是，小妞子虫虫没有工夫去看公路，她天天都在塬坡上放羊。小妞子虫虫心里最大的愿望，就是要养肥这些羊儿，因为等到秋后将羊儿卖了钱，爹爹给她攒上小学的学费，她要去当一名神气的小学生！她要背上书包，挺着胸脯，天天唱着歌儿去上学！
        小妞子虫虫她娘，走不动路好几年了，她生下小妞子虫虫第二个年头，她的腿就彻底坏了。小妞子虫虫她娘天天坐在土炕上，做鞋，缝衣服；日子久了，她也习惯了这样的艰难。只要小妞子虫虫她娘做针线活儿乏了，手酸了，她就会依在窗口，凝望那漫天的云儿，那朵朵的白云，就象自家闺女放养的羊儿，那是女儿赶在塬坡上的羊群么？那是小妞子虫虫她娘心底里的快乐呀。
         每当后晌时分，羊群在村道上‘咩咩’叫，小妞子虫虫她娘一听就知道，这是自己的乖女儿赶着吃饱的羊儿回来了，她赶紧就趴在窗口上看，睁大眼睛，都看不够呢。——天上的白云果然少了许多呀，那是小妞子虫虫挥舞着羊鞭，吆喝着一群白云朵，挤挤嚓嚓闯进了院子里。
  
          村上修路修了一半，没有开工的资金了。村民们各家各户，又筹集了一次修路的钱款。小妞子虫虫她爹跟村上说：我们家的钱先欠上，羊儿在夏季里卖不上价，等到入冬，我们卖了羊儿，就补上。
  
          村会计征得村长同意，让小妞子虫虫她爹按下手印欠条。小妞子虫虫见了，她就表情紧张地，悄悄问着她爹：那入冬卖了羊儿，交钱修路，明年。。。我还有钱去上学吗？
          小妞子虫虫她爹，抚着女儿小肩头说：够呢，够呢，买了羊儿，够你几年学费呢。——再说，咱们家的羊儿，还能继续下羊羔呀。
        这下子小妞子虫虫高兴了！村里即将有一条通往公路的石子路，小妞子虫虫明年还能去学校上学！她心里快乐地想：如果这条平坦的石子路，是通向学校的该有多好呀，那么以后我上学的时候，就可以伸展开手臂，天天跑着去呢，就会象飞一样快啊。
  
        小妞子虫虫真的伸展开手臂，在自己家院子里奔跑；小妞子虫虫翘着手指头，一圈一圈地跑，她能感到手指间飘过的风，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要飞起来了，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快乐情绪！
       小妞子虫虫舞动着双臂，她跑出院子，一直冲进村子的晒麦场；小妞子虫虫在平坦的晒麦场里感受着飞翔的滋味，从这头飞到那头，然后，转着圈儿飞。  
      
      塬畔上的杏树叶子落了，塬坡上的草儿也枯黄；清晨，草梗起了霜，冬季到了。
      小妞子虫虫的羊群，不去塬坡上吃草了，都圈进了羊圈。小妞子虫虫一夏天割的青草，摊在院子里晒干以后，被机器磨成草粉，供给羊儿们吃；今年冬天，小妞子虫虫她们家磨的草粉，很多很多，足够羊儿们过冬吃了。小妞子虫虫，再也不怕下大雪。
     许多健壮的羊儿，被小妞子虫虫她爹选出来，赶到县城上去卖，变成了钱。
     卖羊那天，小妞子虫虫她爹想带自己的闺女一起去，然而小妞子虫虫却执拗着，她紧紧抱着门框，坚决不走出一步！虽然小妞子虫虫她爹说了，卖了羊儿，要在县城给小妞子虫虫买一个新书包呢。但是，小妞子虫虫心里还是很伤心。她心思着：那些羊儿，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呀，如今就要赶着去县城，让别人买走了。小妞子虫虫不忍看见这样的场面。
        小妞子虫虫她娘坐在炕头的窗前，她看见天上的云朵仿佛也少了，她叹一口气。小妞子虫虫她娘招呼说：闺女呀，来，坐到娘身边来。
    晚上天都黑严实了，小妞子虫虫她爹从县城回来，他把赶去的所有羊儿都卖了好价钱，他给小妞子虫虫带回来一个印着卡通娃娃的新书包，还有铅笔橡皮钻笔刀。小妞子虫虫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，她将书包一会儿背在肩上，一会儿又取下来看；那闪亮的铅笔，用钻笔刀一削，翻卷出来的木屑，简直跟花儿一样好看。
        夜深了，爹娘催着小妞子虫虫睡觉。小妞子虫虫把书包放在枕头边，钻进被窝里。小妞子虫虫闭上眼睛，假装入睡了，她的小手，却一直都在摸书包，摸书包的扣儿，摸漂亮的背带，还有那个凸起的卡通娃娃。。。。大清早，起身的爹娘看到，沉睡中的小妞子虫虫，梦里还在抱着书包咧嘴笑。
       村里的石子路终于修建完成，已经有汽车开进村子里了；有的村民，还托人买来自行车，整天在晒麦场上练习骑车。那自行车可漂亮呢，不是过去那种加重的黑色自行车，而是轻巧的彩色女式车子，花花绿绿的车身上，印着洋文字码；村里的年轻媳妇，骑上这样的自行车，脸蛋上笑的开心，那个喜欢呢。
      小妞子虫虫也背上她的新书包，走出家门。她将铅笔橡皮钻笔刀都放在家里，用一条手帕仔细包好了，放在柜子里。小妞子虫虫今天一大早起床，她把头发扎了两个小羊角辫，还将早饭吃的饱饱的，因为今天要走很远很远呢。她打算神气背上她的新书包，她要去那惦记很久的国道上仔细看看；那公路，果真象她爹说的那样，又光溜又豁亮吗？
    趁着冬季的闲暇日子，小妞子虫虫沿着村里的石子路，一直往前走！她爹曾经说过：顺着村里的石子路，翻过村前的塬疙瘩坡，就能看到光溜豁亮的公路啦。
  
      小妞子虫虫背着她的空书包，走在清晨寒冷的村道上。村里有起早的人，看见了小妞子虫虫，就笑着问：虫虫你当学生啦？你这是到哪里去呀？
      小妞子虫虫迈着大步回答：我过了年才当学生呢。——我现在是要去看公路呢！
    村上的石子路弯弯延延，爬上塬顶；小妞子虫虫跟着石子路，也上到了塬顶。小妞子虫虫在塬顶上走着，她回头看看身后的村庄，村庄变得那么小，只有淡淡的炊烟高高升起。
  
    冬季里朦朦胧胧的阳光，升起来了，照耀着塬顶上赶路的小妞子虫虫。荒塬的旷野上，是那么空旷与寂静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；小妞子虫虫独自走在路上，她忽然张开双臂，开始在石子路上奔跑，她觉得自己就象飞翔的鸟儿！——小妞子虫虫的身后，荡起一溜儿尘土，在金色的阳光下飘散。
  
    到了塬畔下坡的地方，小妞子虫虫惊喜地远远看到：那条神奇的公路，就象一条淡蓝的带子，缠绕在对面的塬坡半腰上。啊，真好看呢，果然很漂亮很漂亮啊！小妞子虫虫的嘴巴呼着白气，她喘息一下，又伸展开手臂，向着塬坡底下奔去。
  
    小妞子虫虫一口气跑到沟底，她仰头都能看到公路旁的水泥墩儿；然而，村子里修的石子路，却绕向另一边的平缓地带。小妞子虫虫看看陡峭的塬坡，她决定了，不按石子路的方向走了，她‘呼哧呼哧’开始爬坡，她想早一点看到梦中的公路。
  
    塬坡上的酸枣刺，划着小妞子虫虫的小手与衣襟！小妞子虫虫头上冒着热气。她停顿一下，擦一擦额头的汗水；低头看一看脚丫子上的棉鞋，已经落满了尘土与草梗，小妞子虫虫顾不得拍打，她努力往上爬。
    就要顺着陡坡爬到公路上了！  
    已经沿着陡坡爬到公路上了！
    小妞子虫虫，终于站在淡蓝色的公路上，她欣喜地笑了，跺一跺脚。
    ——让小妞子虫虫听说过无数次的公路，果然跟她们家的火炕一样平整啊！果然比村子里的晒麦场，还要宽敞豁亮！
    ——公路路面上是那么的干净，简直可以在上面打滚，翻跟头啊！
    小妞子虫虫，欣喜地在公路上蹲下来，用手仔细摸摸公路的柏油路面；她又跑去在路旁的水泥墩儿上，舒服坐一坐。哈哈，公路旁，怎么有那么多的水泥墩儿啊？它们一模一样，小妞子虫虫数半天，都数不过来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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